“现在,就有差遣!”
方彻淡淡笑道:“就看你毕方东,有没有这个胆量了!”
“属下死都不怕!胆量绝对不缺!”
“好!”
方彻道:“给你一下午时间,做好你的安置!晚上来主审殿,找我...
夜色如墨,笼罩着苍茫大地。风从北境吹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远方战场未散的血腥气。长河之上,残月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,像是一把断裂的刀,冷冷地割裂了天与水的界限。
顾沉站在断崖边缘,黑袍猎猎,背影孤绝。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,剑身缠绕着淡淡的幽光,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低语。那是“夜渊”,传说中能斩断命运之线的魔兵,也是他自幼相伴的武器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轻而稳,每一步都精准落在石缝之间,如同丈量过一般。他知道是谁来了。
“你终究还是来了。”顾沉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如深渊回响。
“你说过,今日子时,便是决断之时。”白璃缓步上前,白衣胜雪,眉目清冷如霜。她手中提着一盏青玉灯,灯芯跳动着幽蓝火焰,那是“灵犀引魂灯”??唯有至亲血脉才能点燃的古老法器。
顾沉终于转过身,目光落在那盏灯上,瞳孔微缩。“你带它来做什么?”
“你忘了吗?”白璃抬眸,眼中似有星河流转,“十年前,母亲临死前将此灯交予我,说若有一日你执迷不悟,便以此灯唤醒你体内沉睡的记忆。”
空气骤然凝滞。
顾沉的手指猛地收紧,夜渊嗡鸣一声,剑刃竟自行浮现出一道血纹,宛如活物般蠕动。他的额头渗出冷汗,脑海中轰然炸开一片混乱的画面??火光冲天的宫殿、倒在血泊中的女子、婴儿啼哭、还有那一道被封印在九幽深处的金色锁链……
“不要!”他猛然怒吼,一掌拍向地面,碎石飞溅,裂缝蔓延数十丈。可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无法遏制。
白璃却不动,只是轻轻吹熄了灯焰。
刹那间,万籁俱寂。
“我不是……不是那个人的儿子。”顾沉喘息着,双目赤红,“我是顾家收养的孤儿,从小在边陲长大,靠杀戮换命!你为何要揭开这些?为什么!”
“因为你正在走向毁灭。”白璃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字字如针,“你以为自己是在为天下苍生而战?可你手中的夜渊,早已被‘?’侵蚀。你每一次出手,都在唤醒那位沉睡于轮回尽头的存在??你的亲生父亲,曾经的长夜君主,如今的禁忌之名:冥玄。”
顾沉浑身一震。
冥玄。
这个名字像是禁忌的咒语,连风都不敢触碰。据古籍记载,千年前,冥玄以一人之力屠尽七大王朝,炼化亿万生灵魂魄,欲破天登仙,却被诸圣联手镇压于“归墟之眼”,永世不得超生。
而如今,这股力量,正通过夜渊,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血脉。
“所以……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?”顾沉冷笑,眼中闪过一丝疯狂,“我从小被顾家收养,修炼《长夜经》,踏上这条路,甚至遇见你,都是为了让我成为他的容器?”
白璃点头:“不错。但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“说。”
“毁掉夜渊,斩断血脉共鸣。代价是你将失去所有修为,沦为凡人。”
顾沉沉默良久,忽然笑了,笑声凄厉如狼嚎。“凡人?我已经杀了太多人,背负太多血债。若成凡人,怕是连睡梦中都会被冤魂索命。而且……”他抬头望向星空,“你说我是冥玄之子,可我从未感受过父爱,只知杀戮与孤独。若这是宿命,那我宁愿亲手撕碎它!”
话音未落,夜渊猛然爆发出滔天黑气,直冲云霄。整片天地仿佛陷入永夜,星辰黯淡,山河失色。
白璃脸色骤变:“不好,它要觉醒了!”
只见黑气凝聚成形,竟化作一道高逾百丈的巨大虚影??那人头戴十二旒冠,身披玄金龙铠,双目闭合,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。即便只是投影,也足以让方圆千里生灵跪伏颤抖。
“吾儿……”低沉的声音自虚空响起,带着跨越时空的沧桑与蛊惑,“你终于来了。放下执念,继承我的意志,这天地,本就该由我们父子主宰。”
顾沉咬牙,额头青筋暴起:“滚出我的脑子!”
他挥剑斩向虚空,夜渊划破黑暗,却在触及虚影瞬间被弹开,反噬之力让他喷出一口鲜血。
“没用的。”白璃急声道,“单凭你现在的力量,根本无法对抗冥玄的残念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除非你愿意接受‘灵犀引魂灯’的力量,让它引出你真正的本源记忆,唤醒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封印。”
顾沉怔住。
母亲?
那个在他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女人,那个据说为了封印冥玄血脉而耗尽生命的女子……
“她……留下了什么?”
白璃深吸一口气,重新点燃灯焰。这一次,火焰不再是幽蓝,而是纯净的银白色,如同月华凝结。
“她留下了一滴血,一颗心,和一句遗言。”
“什么遗言?”
“她说:‘若我儿执剑向天,请告诉他,娘从未后悔生下他。’”
顾沉如遭雷击,整个人僵立原地。
那一瞬,他仿佛看见了那个雨夜??破旧的小屋外,一名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,在漫天雷火中跪地祈愿。她的指尖划破胸口,将一滴血融入婴孩眉心,口中喃喃:“愿你一生光明,纵使生于黑暗,亦能逆火而行。”
泪水无声滑落。
他终于明白,为何从小到大,每逢月圆之夜,心头总会泛起莫名的温暖;为何面对无辜者时,总会在杀意沸腾之际迟疑一瞬;为何即使身处修罗场,内心深处仍有一处柔软之地,不容亵渎。
那是母亲的守护。
是她用生命种下的善念之种。
“原来……我一直不是怪物。”顾沉低声呢喃,声音颤抖。
白璃握住他的手:“现在,做出选择吧。是继续做冥玄的傀儡,还是成为真正的自己?”
顾沉缓缓抬起手,指向夜空中的巨影。
“我不是你儿子。”他一字一顿,语气坚定如铁,“我是顾沉,大胤边军第七营幸存者,白璃的兄长,万千亡魂的送葬人。我的路,我自己走!”
夜渊剧烈震颤,似乎在抗拒主人的决心。然而下一刻,顾沉竟反手将剑尖对准自己心脏。
白璃惊呼:“你干什么!”
“毁不掉它,那就让我先废了自己。”顾沉冷笑,“只要我不再动用力量,冥玄就无法借我之身创造共鸣!”
就在剑尖即将刺入胸膛的刹那,灵犀引魂灯突然自动飞起,悬于头顶。银白火焰洒落如雨,尽数融入顾沉体内。
轰!
一股浩瀚而温和的力量在他经脉中奔腾,所过之处,黑气节节溃退。夜渊发出哀鸣,剑身上的血纹开始褪色、崩裂。
与此同时,顾沉的意识被拉入一片奇异空间??这里没有天,也没有地,只有无尽的星河悬浮于虚空。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水晶棺,里面躺着一位女子,容貌与白璃有七分相似,却多了几分温婉慈爱。
“孩子。”女子睁开眼,声音温柔似水,“你能看到这里,说明你已准备好面对真相。”
“你是……母亲?”
“是我。”女子微笑,“我知道你恨命运不公,恨无人告知真相。可有些事,必须由你自己选择。冥玄虽是你的生父,但他早已堕入魔道,视众生为蝼蚁。而我给你的血,不只是封印,更是一种选择的权利??成为什么样的人,永远由你自己决定。”
顾沉跪下,泪流满面:“可我手上沾满鲜血,早已无法回头。”
“只要你心中尚存一丝清明,就未曾真正迷失。”女子伸出手,虚空中轻抚他的脸颊,“记住,真正的强大,不是掌控多少力量,而是能在诱惑面前守住本心。现在,接过属于你的东西吧。”
水晶棺缓缓打开,一缕金光从中飘出,化作一枚小巧的玉符,落入顾沉掌心。玉符正面刻着“守心”二字,背面则是复杂的符文阵列。
“这是‘守心印’,融合了我的精魄与远古圣族秘术。它不能让你无敌,但能帮你压制冥玄血脉的侵蚀,更重要的是??”女子目光深邃,“它会提醒你,谁才是真正的你。”
光影消散,顾沉猛然睁眼,已是满头大汗。
夜渊静静躺在地上,黑气尽散,恢复了最初的沉寂模样。天空中的巨影发出愤怒咆哮,却逐渐模糊、崩解,最终化作点点黑尘随风而逝。
白璃扶住他,眼中含泪:“成功了?”
顾沉点点头,将玉符贴身藏好。“暂时压制了。但这只是开始,冥玄不会轻易放弃。”
远处,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新的一天即将到来。
忽然,北方天际传来一阵异动??滚滚乌云翻涌,隐约可见一座悬浮古城缓缓浮现,城墙上悬挂着九颗巨大的骷髅头,每一颗眼中都燃烧着绿色鬼火。
“那是……‘九幽魇城’?”白璃脸色剧变,“传说中冥玄的行宫,竟然重现人间!”
顾沉站起身,望向那座邪异之城,眼神冷静而锐利。
“他在召唤我。”
“你不能去!那是陷阱!”
“可如果我不去,下一个就是你,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。”顾沉拾起夜渊,这一次,剑身再无躁动,“母亲给了我选择的权利,我也许下了承诺??纵使生于黑暗,亦能逆火而行。既然他是我的起点,那我就亲自终结他。”
白璃咬唇,终是取出一枚玉笛递给他:“这是我用灵犀灯芯炼制的‘唤魂笛’,若你陷入心魔,吹响它,我会赶来。”
顾沉接过,郑重收入怀中。
晨风吹起他的黑袍,猎猎作响。
他迈步向前,身影渐行渐远,直至融入初升朝阳的光辉之中。
而在九幽魇城最深处,一座青铜王座之上,一双眼睛缓缓睁开,金瞳冰冷,俯瞰世间。
“很好,吾儿,来吧。让我们看看,是你母亲的爱更强,还是我赋予你的血更强。”
数日后,南荒边境。
一支百人小队正穿行于枯林之间。领头之人戴着斗笠,身形瘦削,腰间佩剑朴素无华。他正是化名潜行的顾沉。
这几日,他一路南下,追查一件诡异案件??多个村庄接连出现村民集体昏睡现象,醒来后皆丧失记忆,唯独口中反复念叨一句话:“长夜将至,君主归来。”
显然,有人在暗中传播冥玄信仰,试图复活旧日邪神。
“大人,前方发现脚印。”一名斥候低声禀报,“新留的,至少三十人以上,往山谷去了。”
顾沉蹲下查看,眉头微皱。这些脚印整齐划一,步伐间距完全一致,根本不像是普通人所能做到。
“是傀儡兵。”他冷声道,“有人用秘法操控尸体作战。”
众人闻言色变。
正说话间,忽听山谷中传来钟声,悠远阴森,仿佛山鬼呜咽。
紧接着,地面微微震动,草木无风自动。
“准备迎敌!”顾沉拔剑出鞘,虽非夜渊,却依旧锋芒逼人。
片刻之后,密林深处走出一排排身穿锈甲的士兵,面容腐烂,双眼空洞,手中兵器残破不堪,却是杀气凛然。
为首的是一名披着黑袍的老者,手持骨杖,脸上戴着青铜面具,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。
“顾家余孽。”老者沙哑开口,“你逃不掉的。长夜君主的意志,注定笼罩九州。”
顾沉冷笑:“你们崇拜的不过是个疯子。真正的君主,从不会让百姓在梦中哭泣。”
话毕,他率先冲出,剑光如电,直取对方咽喉。
一场血战,就此拉开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