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灵川又点了点头。血魔看他心中有数，遂不言语。
拖延不下去就无需再拖，也该进入下一阶段了。盘龙新秘境的建设，马上就要进入最关键的时期。
此时董锐还问他：“没别的了，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？”...
夜风穿城，无声无息地掠过玉京城残破的屋檐与倾颓的石墙。整座城池仿佛沉睡在一场漫长的噩梦之中，唯有偶尔从地底传来的低鸣，像是某种巨兽在锁链下翻身。
凌金宝独自立于一座荒废的钟楼顶端，逆莲令在他掌心缓缓旋转，那枚古老的印记竟似有了呼吸，每一次脉动都引动周身灵气微微震颤。他闭目调息，神识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铺展??十六日将至，而他的心境却愈发清明。
他知道，这一战不是为了救世，也不是为了复仇。
而是为了打破那个被时间尘封了三千年的谎言。
玄牝真人……那位传说中执掌“生养之道”的上古真人，真的会以封印地母为代价，换取自身的归来？若真是如此，那所谓的“道”，早已沦为私欲的遮羞布。而他自己师父临终前那一句“莫让莲花逆开”，此刻回想起来，竟带着血一般的警示。
“你果然在这里。”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。
凌金宝没有回头，只淡淡道：“游炎纨，这么晚还不休息？是在怕我反悔？”
游炎纨缓步走上钟楼，肩头落着几片枯叶，脸上却少见地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。“我不是来监视你的。”他靠在断裂的栏杆边，望着远处秘境入口那道若隐若现的光幕，“我是来问你??如果夺莲成功，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“怎么做？”凌金宝睁开眼，眸光如刀，“自然是斩断金莲与上官飚之间的联系，释放地母残魂。只要她还有一丝灵智未灭，就不会任由自己成为他人复活的祭品。”
“可你也知道，地母一旦彻底失控，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游炎纨低声道，“杜支山说得清楚，她现在的状态就像绷到极限的弓弦，稍一松手，便是万箭穿心。”
“所以我不会让她‘失控’。”凌金宝缓缓站起身，“我要做的，是取而代之。”
游炎纨猛地抬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逆莲令不仅能干扰金莲感应，更能短暂承载地母神魂的意志。”凌金宝抬起右手，逆莲令浮现在空中，莲花虚影绽开，竟隐隐与远处秘境中的风露金莲产生共鸣，“我师父曾说，这枚令符，本就是玄牝真人当年亲手所铸，用以‘代行母仪’。换句话说……它是一具容器。”
“你要用自己的身体承接地母神魂？”游炎纨震惊，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哪怕只是片刻，你也可能被她的愤怒吞噬！那是足以碾碎大乘修士神识的力量！”
“所以我才需要你们拖住上官飚。”凌金宝语气平静，“十六日后重启之时，我会借逆莲令强行进入核心区域，在你们破阵的瞬间发动夺魄印。若一切顺利，我能短暂接管金莲，并以自身为媒介，引导地母残魂脱离束缚，而非彻底释放。”
“然后呢？你准备怎么处理她？”
“带她走。”凌金宝望向远方，“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。等她清醒，再问她一个问题??三千年前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游炎纨沉默良久，忽然苦笑：“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。”
“我不疯。”凌金宝收回逆莲令，目光冷峻，“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。无论是玄牝真人，还是上官飚，亦或是那些藏在暗处窥视的家伙……我都不会再信任何人的说辞。”
话音刚落，远处城西忽有异光一闪，紧接着一股极细微的空间波动掠过天际。
凌金宝眼神一凝：“来了。”
“什么来了？”游炎纨立刻警觉。
“外来者。”凌金宝身形一闪，已跃下钟楼，“我让杜支山查的事，他们终于有了发现。刚才那道波动，是跨界传送留下的残痕，手法极为隐蔽，若非我对空间之力敏感，几乎察觉不到。”
两人迅速赶往城西一处废弃的药铺，那里曾是杜支山提及的“阴隙”之一，也是锁魂阵最薄弱的节点。还未靠近，便见包驰海的身影半透明地浮现在墙角，脸色比以往更加灰败。
“你来了。”包驰海声音沙哑，“我们抓到了一点痕迹……有人今夜潜入玉京城，不止一人，至少三股气息。他们避开了所有妖群巡逻路线，直奔秘境外围而去。”
“目的明确。”凌金宝沉声道，“不是 случай闯入，而是冲着秘境来的。”
“更麻烦的是……”包驰海艰难地吞咽了一下，仿佛连说话都在消耗神魂，“其中一人，身上带着‘莲香’。”
凌金宝瞳孔骤缩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风露金莲的气息。”包驰海低声道，“那种香气只有长期接触金莲本体的人才会沾染。除非……他们是上官飚的人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凌金宝断然否定，“上官飚的分身行走外界时，从不留痕迹。而且他不需要帮手??他根本不怕我们这些人闯进去。”
“那就只剩一种可能。”游炎纨脸色发白，“他们是冲着玄牝真人的遗泽来的。也许……他们也相信，真人即将归来。”
凌金宝冷笑：“一群妄想借尸还魂的蝼蚁罢了。不过……”他眼中寒光一闪，“既然他们敢来，那就别走了。”
他转身欲走，却被包驰海叫住。
“等等。”包驰海颤抖着手，从袖中取出一块漆黑如墨的碎片，“这是我们在阴隙深处找到的……原本嵌在锁魂阵核心。刚才因为空间波动，它突然裂开，露出里面的东西。”
凌金宝接过碎片，神识探入，顿时浑身一震。
那是一段记忆烙印。
画面中，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，穹顶绘满星辰轨迹，中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，每根柱上都缠绕着一条金色锁链，锁链尽头，连接着一朵悬浮的金色莲花??正是风露金莲。
而在莲下跪伏着七个人影，皆身穿古袍，面容模糊。但他们口中齐声诵念的咒语，却清晰可闻：
> “**以吾七魂为祭，守莲三千年。待主归期，血启重门。**”
凌金宝呼吸一滞。
“这是……献祭契约？”游炎纨颤声问。
“不。”包驰海摇头，“这是‘守莲人’的誓约。我们一直以为上官飚是唯一掌控秘境之人，可实际上……他只是七个守莲人之一。而这七人，早在三千年前就已将自己的神魂献祭给秘境，只为等待玄牝真人归来。”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凌金宝缓缓道，“即使我们杀了上官飚，还有六个潜在的敌人隐藏在世间？他们随时可能现身？”
“恐怕不止六个。”包驰海苦笑，“这段记忆显示，七人之中已有三人神魂湮灭，两人下落不明，仅剩上官飚和另一人尚存踪迹。但关键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几乎微不可闻，“**最后一个守莲人，就在玉京城内。**”
空气仿佛冻结。
凌金宝缓缓抬头：“你是说，除了我们之外，城里还有一个活着的守莲人？而且他一直没暴露？”
“不错。”包驰海点头，“他可能是普通人模样，也可能早已化作妖物，甚至……依附于某位权贵体内。但他一定知道更多真相，包括如何真正唤醒玄牝真人。”
“所以真正的危险，从来不在秘境内。”游炎纨喃喃道，“而在我们脚下这座城。”
凌金宝沉默片刻，忽然笑了：“有意思。这样一来，倒省事了。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游炎纨皱眉。
“既然他藏在城里，那就让他出来。”凌金宝眼中闪过一抹狠厉，“明日起，我会在全城散布消息??就说逆莲令已激活，十六日后将开启‘莲返之门’，迎接玄牝真人归来。真假不论，只要有人心动，就会动手。”
“你是要钓鱼？”包驰海震惊，“可万一引来的是其他强者，甚至是宗门势力……”
“那就正好。”凌金宝冷冷道，“让他们也卷进来。乱局越大，我们的机会越多。况且……”他望向秘境方向，声音低沉，“我倒要看看，当所有人都以为能主宰命运时，谁才是真正被操纵的棋子。”
次日清晨，玉京城内外悄然流传起一则传闻：
**“逆莲现世，莲门将开。得令者，可承玄牝之道，掌生死轮回。”**
起初无人相信，可当第三具妖将尸体被发现时，消息迅速发酵??那三头妖将皆死于同一种手法：心口浮现莲花印记，神魂尽碎，却无外伤。而据目击者称，死前曾看到一名黑衣男子手持一枚发光令牌，口中低语：“**莲不开，我不退。**”
恐慌开始蔓延。
与此同时，凌金宝并未停下脚步。他在杜支山指引下，深入玉京城地下水脉，寻找当年建造秘境时遗留的“地枢节点”。据古籍记载，整个秘境的运行依赖五大地枢维持平衡，若能在重启前破坏其中一处，便可削弱结界强度，为夺莲争取更多时间。
然而，当地下溶洞尽头那座布满符文的石门前出现时，凌金宝却停下了脚步。
门前站着一个人。
一身青衫，背对众人，手中握着一盏幽绿色的灯笼，灯焰跳动如心跳。
“我知道你会来。”那人轻声道，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，“我等这一天，已经等了整整两千零七年。”
凌金宝眯起眼：“你是谁？”
那人缓缓转身。
面容竟与包驰海一模一样。
“我是最初的守莲人。”他微笑，“也是……被背叛的那个。”
游炎纨骇然后退：“不可能！包驰海明明被困在阴隙中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因为我才是真身。”青衫人平静道，“而你们认识的那个包驰海，不过是我在绝望中割舍的一缕残魂，用来传递信息、误导后来者。至于杜支山……呵呵，他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。”
凌金宝神色不动，手中逆莲令却已悄然蓄势。
“所以你是第七位守莲人？”他问。
“是。”青衫人点头，“我叫孟玄。三千年前，我曾是玄牝真人最信任的弟子。可当他决定封印地母时，我选择了反对。于是他将我放逐至此，镇守地枢，永生不得离开。”
“那你为何不毁掉地枢？”游炎纨怒道，“你明明有机会阻止这一切！”
“因为我也贪恋长生。”孟玄坦然承认，“我用了两千年研究秘境结构，发现只要集齐七枚‘莲心钥’，就能逆转仪式，让我取代地母，成为新的母神。而如今……”他看向凌金宝，“你手中的逆莲令，就是最后一把钥匙。”
凌金宝终于明白。
原来这场博弈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的“正义一方”。
杜支山是骗子，包驰海是弃子，而眼前这位孟玄，才是真正蛰伏最深的野心家。
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？”凌金宝冷笑，“你故意放出消息，让我们去对付上官飚，就是为了趁机夺取逆莲令？”
“聪明。”孟玄点头，“但你不该来这里的。地枢一旦被外力破坏，整座秘境会提前崩塌，玉京城将在三天内沉入地渊。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凌金宝一步步逼近，“与其让你们这些人打着‘复兴’旗号祸乱天下，不如一起陪葬。”
孟玄叹息：“年轻人，你太天真了。你以为毁灭就能终结轮回？可只要有人渴望永生，就会有人重建秘境，再造金莲。这才是真正的宿命。”
“那就让我做个斩断宿命的人。”凌金宝猛然催动逆莲令，莲花虚影暴涨，四周灵气疯狂汇聚！
孟玄脸色一变：“你竟敢强行激发令符？！”
轰??！
整座地下空间剧烈震荡，地枢上的符文接连爆裂，岩壁龟裂，地下水喷涌而出！
而在秘境深处，风露金莲猛然摇曳，金光大盛！
上官飚猛然睁眼，混沌双瞳中浮现出滔天怒意：“谁……在触碰我的根基？！”
同一时刻，玉京城各处，数十道身影同时抬头，望向秘境方向。
有的来自东荒大宗，有的隐匿于市井，更有甚者，踏空而来，衣袂飘然如仙。
风暴，已然汇聚。
十六日未至，杀局已开。
凌金宝站在崩塌的边缘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，却仍高举逆莲令，仰天大笑：
“来吧！让所有觊觎此地的人，都来看看??所谓仙人布局，也不过是一场懦夫的长梦！而我今日，就要在这梦碎之时，点燃一把火！”
火焰映照着他染血的脸庞，也照亮了身后那扇正在缓缓开启的、通往秘境核心的青铜巨门。
门后，传来一声跨越三千年的叹息。
“孩子……你终于来了。”